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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你好啊，1990 14
补课对于袁青城来说倒是小事，许磊磊能不能过得了她妈那一关才是他所担心的——凤华姨发起火来，他可真是招架不住。
“你过来让我补课，凤华姨知道吗？”
“知道啊。”许磊磊点点头。
袁青城诧异问道：“她同意了？”
许磊磊扎扎眼睛，还是点头，“嗯，对呀，同意了呀！”
“怎么可能？”
许磊磊说：“可能的，只要我不在她眼皮子底下让她瞧见我来找你，她就同意呢。”
袁青城长着么大，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壳好像不大够用了，“啥意思？凤华姨不像以前那样把你一步一脚踢回家了？”
许磊磊白了他一眼，“我妈也是想让我考大学呢！”
袁青城实在没忍住，噗噗笑了两声，见许磊磊隐隐变了脸，这才肃起了面容，不敢再笑了。
“我也知道就现在的成绩，连高中能不能上得去都悬，更别提大学了，但我也不能让她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啊，她可想让我上大学了！”许磊磊心怀期冀雄心壮志般坚定地说，“上大学能改变命运！”
袁青城艰难地做了个同意的表情，想了想，中肯地说：“高中应该没问题吧！”
许磊磊苦着一张脸，“这谁能保准啊？”
“你现在初二，我高一，你考高中的时候我能教你啊。”
“真的？”许磊磊双眼立马放光，“你那会学习不忙？”
袁青城“唔”了一声，有些为难地说：“是有点难度，不过主要不是因为功课方面，你那点小儿科倒是不算啥。”
许磊磊虚心好问：“那啥事最难的？”
袁青城幽幽地看着她，呲牙笑道：“你呗！”
没长学习的脑子，闲白儿倒是有两下子的许磊磊瞬间就听明白了，把手脚俱都活动一番，起身逼至袁青城身前，“我觉得你就是皮痒痒，今天这顿打要不挨在身上就哪哪不舒服是吧？”
“别闹别闹，我这说的不也是事实啊？”袁青城手疾眼快先出手制止住她，扬起下巴指向墙上的表，“你看都几点了，今天还想补课吗？”
许磊磊十分看得清楚形势，点头，“补啊！”
“那咱俩同时收手，我数一二三！”
“行！”
“一、二、三——”
话音未落，袁青城十分正直地松开了手，而许磊磊被松开的同时，手指却极其神速地掐住了袁青城的胳膊。
袁青城闷哼一声，特别硬气的没一嗓子嚎出来。
许磊磊笑嘻嘻地将手收回，示威似的和他对视，后者忍过了一时的疼痛，最终无奈地摇摇头，拿出了书本。
“你先把作业写了，写完我再看看怎么教你。”
“啊。”
许磊磊挑了最容易的语文作业拿出来写，可刚写两个字就忍不住又开始走神，瞧了一秒钟就进入状态的袁青城一会，她出声问：“你说为啥我妈不让我来你家啊？”
袁青城没理她，自顾自的做自己的练习册。
许磊磊也不需要他回应什么，接着说：“以前她没反对的，还让我跟你好好学呢，也不知道从啥时候起她就不乐意了。”
“凤华姨没和你说过？”
“没有……你知道？”
“啊，”袁青城点点头，“知道一点吧！”
许磊磊顿时没了写作业的心思，凑到近前，“快跟我说说，我一问我妈她就让我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袁青城放下笔，想了个开场白，“你家里有三个孩子对吧！”
“啊，我大哥在矿上平时不回来，咋啦，你不是知道吗？”
袁青城“嗯”了一声，随后说：“我也是听我妈和我爸聊天的时候才知道一点的，不一定全，但也差不多应该是因为那件事了。”
“啥事？”
袁青城说：“凤华姨生家明的时候，已经是属于超生了。”
“啥？超生？”许磊磊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忽地灵光一现，“超生游击队？就那小品演的那个吗？”
“是……差不多吧，”袁青城看了她一眼，“就是‘计划生育’啊，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知道啊，听我妈提过几次。”
“你家的情况就是这种了，”袁青城尽量让自己的措辞能被容易接受一些，再说话之前，顾虑地看了许磊磊一眼，说道，“凤华姨生家明之前，其实是来我家送过礼的，但是我爸没收。”
“为啥给袁叔送礼？”
“走后门啊，许叔为啥要去乡下上班？就因为我爸没收礼，家明出生之后他被人给举报了，”袁青城低着头，心里这时候替父亲有了些许愧疚，“我爸本来能在单位给许叔说上句话的，但是……”
“然后呢？”
“然后许叔就降级了，挣的比原来少了一多半吧，好像在单位还受排挤，工作上特别不顺心，后来看乡下有个位置没人愿意去，许叔就去了。”
许磊磊半晌没说话。
她隐隐记得好像确实是在家明出生之后，老爸的脾气就开始一天比一天差劲，家里的生活质量简直一落千丈，饭桌上再看不见什么肉菜，当然那之前她家也没像袁青城家这样一天至少保证有一顿肉。她妈向来都是省吃俭用的，只不过那会没像现在这样天天勒紧裤腰带似的愁眉苦脸，家里的钱好像花一点就少一点，如果喝西北风真能管饱，那她妈一定会毫不犹豫领着他们姐弟俩站外面喝个够的。
越穷越生，越生越穷。她忽然想起曾经偶然一次听邻居闲聊时说起的一句话。
“唉。”许磊磊垂头丧气的叹了一声。
袁青城抿了抿唇，说：“所以，凤华姨不乐意你来找我玩，也并没啥错。”
许磊磊抬头看着他，又是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袁青城忽然有点后悔，转回桌前重新拿起笔准备做题，可眼睛看着题目却一点也不能过脑子，放下笔又转过去，伸手在发愣的许磊磊面前晃了晃，“非得问非得问，凤华姨不告诉你就是因为怕你知道了瞎想，你还老想知道，好奇心咋那么重呢！”
“哎，”许磊磊慢慢靠到身后的沙发上，没精打采地说，“我妈太不容易了。”
“凤华姨是很不容易，所以你平时别老跟她对着干了。”
“不过我那段时间真的特别烦我爸，”许磊磊话锋一转，说起了好多年没在家好好呆过的老爸，“他老发脾气，动不动就跟我妈吵架，整的我天天都害怕的要命，想起他我就心哆嗦，那会就总想他怎么还不走，快点走吧，我不想要这个爹了。我每天都这么寻思，后来有一天他就真走了，给我高兴坏了。”
“你想他吧！”
许磊磊扁了扁唇，“应该有点吧，平时我也想不起来。”
袁青城默默看了她一会，起身走过去，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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