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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你好啊，1990 8
许磊磊晚上放学回来，见家门锁着，便将自己的钥匙藏起来，改道向对门。
一眼便先瞧见了莫莉，顿时让她大吃一惊。
“莫莉？”
莫莉抬头看了看她，嘴唇动了几下，却还是没办法说出一个字，或者笑一下。
袁青城从厨房出来，两人对视的瞬间，他比比划划用口型说：“莫莉全都知道了。”而后不等许磊磊反应，冲她重重摇头。
许磊磊的心砰砰直跳，放下书包，在莫莉旁边坐下，想了一会，想出了一个开场白。
“哎，今天英语老师提问我来着，”她絮絮叨叨地说，“说‘许磊磊，你有钢笔吗’？我还以为她要用跟我借呢，然后我就把手里的笔递过去了。同桌就在那冲我笑，我也不知道啥意思啊，我还跟老师说，我说老师我就一支笔，您用完等会得还我，下节课还用呢！我同桌还笑，我就踢了他一脚，他把我拉下去告诉我说老师那是让你翻译句子，你把笔给她干啥啊？”
“我抬头瞅着老师那样可能要骂我，但是她自己也有问题吧？还许磊磊你有钢笔吗？断句断不好还赖上我了，那我给她钢笔她也接了啊，她要不是那意思，她倒是提醒我一下！”
“最后还把我给掐了一顿，脸到现在还疼呢！”
袁青城听得忍俊不禁，“那你最后翻译出来没？”
“没有，”许磊磊没好气地说，“我哪会？”
袁青城：“这么基础的句子，不会说死记硬背都行的。”
“记不住，我就没长你那脑子，”许磊磊叹了口气，挽起莫莉的胳膊，“我跟莫莉一样，都不是学习的料，是吧？”
莫莉抿了抿嘴，意意思思的好像是笑了一下。
“明天去学校吗？”
莫莉沉默一会，缓缓摇头，“不去……”
她没喘匀气就开口说话，声音差点就发不出来，只好重新清了清嗓子，深吸口气说：“不去。”
许磊磊皱起眉头，“那你的课怎么办？都耽误这么长时间了，再去肯定跟不上，马上要期末了！”
“不是学习的料，”莫莉勉强笑了一下，“跟不跟上能咋的，大不了期末我不考了。”
袁青城接过话说：“别不考啊，初中那点东西都简单，我给你补一下就行了。”
许磊磊穿插进来冲他呲牙笑：“那我也补一下。”
莫莉抬头看了眼袁青城，轻轻扯了一下嘴角，算是个笑脸。
刚想再说点什么，外面却忽然传来吼声，从语气里就能听出说话者挡也挡不住的怒气冲冲——
“许磊磊！”
许磊磊吓了一个激灵，从沙发上窜起来，“我妈回来了！”
袁青城哈哈笑了两声，“完了，你要挨揍。”
许磊磊抡起书包往袁青城后背上砸了一下，“滚一边儿……”
“许磊磊！你回不回家？”声音仿佛近在咫尺。
许磊磊后脖颈连着后背一起打了个冷颤，嗷一嗓子喊回去：“回，我回！”
嘴上虽然这么说，腿下却并没有同步，她哆哆嗦嗦地求救，“咋办啊？听我妈这声音估计她今天打麻将得输不少！”
“不知道。”
“我跟你一起回，反正我也不回家。”莫莉站了起来。
许磊磊抓住了救命稻草，“走走，赶紧走！”
见袁家的门开了，许妈妈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刚想往外倒，却发现出来的竟然是莫莉，后面跟着的才是许磊磊，嗓子眼儿顿时像是被鹅毛给堵住了似的，气势没找对，顿时就什么也骂不出来了。
只能虎着脸指着她，“你给我回来！”
许磊磊跟莫莉手拉手，灰溜溜进了自己家门。
眼看着门一关她妈就要伸手掐她，许磊磊连忙矮身躲开，抢在她妈之前说：“妈我钥匙找不着了，就去对门等你回来呢！”
“钥匙哪去了？”
“我也不知道啊，”许磊磊撒起谎来磕巴都不打一下，“放学的时候还在脖子上挂来着！”
有莫莉在，许妈妈不好给许磊磊用家法，只能拿话警告她：“再把钥匙整丢了你就外头呆着吧！”
许磊磊认错态度相当好，“妈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丢钥匙了！”
她妈瞪了她一眼。
“妈，我弟跟我爷我奶干啥去了？”
“不知道！”许妈妈往厨房那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去给妈把气管子拿出来。”
“哦。”
莫莉在屋里坐着，许磊磊跟着去院子里一边看她妈给自行车打气，一边问：“妈，我弟是不是被我爷我奶带我二叔家去了？”
“嗯。”
许磊磊老大不高兴，“他们总带他去，我二叔每次都不教他点好东西，回来就知道胡说八道，我弟都让他给教坏了！”
许妈妈往车胎里打气，没顾上回她的话。
“你钥匙真找不着了？”
许磊磊迟疑了一下，“应该能吧。”
她妈把气管子拔出来提在手里，“找不着你以后就别拿家里钥匙了，我哪有那么多钱总给你配钥匙！”
许磊磊头低着，撇撇嘴，吐了吐舌头。
本来莫莉是要在许家睡的，但是许磊磊平时都跟她妈住一铺炕上，没有自己的房间，两人在天快黑的时候一商量，决定一起去莫莉家睡。
“妈，晚上我跟莫莉想去她家睡行吗？”
她妈烧了一锅水准备洗碗，听完头也没回，点了下头说：“去吧！”
然而去了才想起来莫莉家好几天没生火冷的不行，许妈妈随后过来，给她俩把炉子点着了，又抱了一捆柴火把炕烧热，屋子里这才渐渐有了热乎气。
临走前叮嘱许磊磊：“一会睡觉之前把炉子里的火压上，别忘了！”
“知道了！”
晚上两人关了灯，却都没什么睡意，蒙着被子摸黑说悄悄话。
说着说着就不知道怎么的把话题给引到莫莉她姥这上面来了，硬挺着挺了一天的小姑娘这时候突然崩溃，大哭起来。
有难同当的许磊磊当即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哭，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像现在能做的只有一起哭了。
“我以后再也听不见我姥叫我了……”
这是莫莉晚上说的最后一句完整的话。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许磊磊头晕脑胀的醒过来，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没法全睁开了。
心慌慌地去镜子里一照，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双眼皮。
“你咋了？”莫莉也醒了，哑着嗓子问她。
许磊磊回头指着自己的眼睛直乐，“看我的双眼皮，刚才眼睛睁不开了，我还以为我要瞎呢！”
“几点了？”
“六点，你拿书包咱俩回我家啊，吃饭完上学了，”许磊磊过去把她从被窝里拉出来，“跟我一起去学校呗，我自己去也没啥意思！”
“我不想去。”
“去吧去吧，”许磊磊说，“我兜里有五毛钱呢，攒一周了，咱俩中午放学买喔喔佳佳路上吃！”屋子里挺冷的，许磊磊说完之后狠狠打了个冷颤。
莫莉还是有点犹豫。
“走吧走吧，你自己在家有啥意思啊，青城也不在家，你找谁玩啊？万一你爸再回来了，你咋呆啊？”
不知道是许磊磊的哪句话让莫莉改变了想法，原本打算以后当个不上学的二流子的人竟真的被说动从被窝里爬了起来，穿好衣服拿上书包跟许磊磊回了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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