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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瓮羔之诡变
我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穿上一件灰色呢子大衣,就跟苏默出门了。外面的雪小了一些,但风依旧很大,好在苏默是开车来的,这种天气如果不是必须,我发誓打死我也不愿意出门。
苏默开的是一辆黑色的丰田86,这种小跑难免底盘发飘,但的确很适合他的性格。
江北和江南虽然只隔着一条江,但江面的冰还没结实,还不能在江面上开车,要绕路走江桥过去,这一路花费的时间也并不少,苏默开车,而我则继续翻看着资料。
“说起来,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志怪到底是干嘛的?”如果比较忙的时候,我不习惯专心做一件事情,我觉得那样太过浪费时间。
“你不是不知道,你是一直不相信我说的话吧。”苏默说道。
我却并不说话,因为他说的对,虽然经历过多次事情,但我潜意识里依旧有些抵触,又渴望着他说的是真的。
正好遇到一个红灯,他一边等灯一边说道:“所谓志怪,就是专门收集那些游离在常人世界之外的东西的,那些东西有些太过危险,让他们永远淡出普通人的视线,并且被尽量妥善的保存起来,就是我们做的事情啦。”
“游离在普通人世界之外的东西,难道些那些传说中的妖魔鬼怪都是真的?”我从小到大都接触的是唯物主义教育,虽然跟苏默接触过几次,也逐渐相信他做的事,但从心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能。
“半真半假吧,人心你比我懂,咱们人类太擅长捕风捉影的事情了。”苏默说着话,挂档起车,他的车即使在市区里,开的也一直很快,他以飙车为乐,有时候,半夜还会去江桥上跟那些富二代跑两圈。
“比如说前些年传的沸沸扬扬的重庆红衣男孩事件,我在网上就看过好几种说法,都说是闹鬼什么的,甚至并评为中国四大灵异事件之一。”苏默说道。
“嗯,这个事我也听说过,说是茅山道士抓小鬼什么的,其实是什么?”这事儿我也在网上看见过几次,大致是说一个男孩穿着大红衣服被吊死,如果有兴趣,可以上网查查。
苏默却从嘴角挤出一声笑:“当然不是闹鬼,甚至跟我们志怪都没关系。我认识一个重庆的老刑警,当年这案子就是他经手的,其实这是一起绑架男童性侵的案件,因为当时这个话题太敏感,所以警方和媒体一起压了下来,结果老百姓之间就传出了鬼故事,还越说越玄乎。”
我点点头,苏默虽然是个算命的,但说话还算靠谱,也只能感叹一句三人言虎。
“不过就我们有记录以来的收容品来看,妖怪确实有,鬼反而一件都没见到,那些看似是鬼的东西,背后往往有更可怕的物品存在。”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我是不是该庆幸你终于唯物了一次呢。”我笑着说道。
“我虽然在龙虎山长大,但我又不是真的道士,而且就算是真的道士也不是完全唯心的好不好?”苏默摇摇头,接着说道:“那个谁说过来着,存在即是合理。”
“黑格尔,德国哲学家。”我下意识接道。
“啊……对,当那些奇怪的东西出现在你的面前,虽然你无法用现有的学识理解它,但你也只能承认它的存在,并且想办法解决问题……上桥咯!”
我立刻抓向把手,但还是晚了一步,一个急转弯就把我扔了出去,几乎躺在了后座上,接着汽车瞬间加速,江桥上比市里车少的多,苏默的车开的也越来越野,我只好抓紧把手,笑道:“都拐了才提醒我,故意的吧你?”
“哪有?”
他虽然不承认,但我分明听出了他的笑意,我不愿意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探讨,接着提出心里的疑问:“就我这几次杰出的事件来看,物品千奇百怪,而你们似乎并没有——”我斟酌了下用词,接着说道“超能力?”
听到这苏默却笑出声来,车速提升上来之后,他的心情也暂时好了一些,他回头笑道:“这个问题你很早以前就想问了吧,秦大医生,你以为我们是什么?龙组吗?”
“嗯……原来你们不是么……好好看路,你这开车呢。”我一直以来确实觉得,他们除了不隶属于国家,跟小说里的超能力组织差不多。
“没事儿。”他对我的提醒毫不在意,甚至只用一只手操纵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椅子上,说道:“我也希望我们是,拥有各种炫酷的超能力,神奇的法术,来无影去无踪,千里之外取人狗命……”
“可惜现实是没有,没有超能力,国家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任何官方的帮助,就连术法,一般人理解的也有偏差。”
苏默说起这些似乎习以为常,他知道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听歌,只用手指敲着座椅。
“风水是一套古人遵循的习惯,我们参考他们的习惯才能更容易找到他们藏的东西,法术更像是物质之间的化学反应,很遗憾,风水不是诛仙阵,杀不了人,法术也不能凭空弄个火球出来,我们能做的就是用可以控制的收容品,去收容那些永远未知的、奇怪的东西,找到他们的特性和收容措施,仅此而已。”
我虽然参与过几次事件,但大多数我都只是对某个人或者某件物品(比如玲)进行心理治疗,只有一次去现场勘测的经历,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对他们组织也一知半解,几乎只知道他们出任务的时候,每个人都有一个代号,为的是怕某些收容品知道他们的真实姓名对他们不利,而我在唯一一次外勤经历中,也获得了我的代号“八荒”。纵使我的接受能力一向很强,也消化了一下他的话。
“这么说,你们岂不是很危险?”我想到了鼹鼠的死,他们没有任何超能力,面对的却往往是未知的危险,鼹鼠的死恐怕不是特例。
“是很危险,就连我,也不知道明天是活着还是死了,这活简直不是人干的。”苏默抱怨道,他把车窗摇下来一点,冬风灌进车里,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他合着风声很小声地说道:“但是总有人要去做啊。”
我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我知道他的眼神一定很坚定,我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但做他们这行恐怕每个人都有一个原因,让他们负担起这份责任。
或许不止是他们,每个人都有必须担负的东西,或者是感情,或者是梦想,看上去担负的很辛苦,但这也是人活下去的动力。如果没有一件可以为之奋斗一生的事,没有一个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人,那么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苏默打开了音响,放的是布列萨侬,据说这首歌是给布列萨侬的狼写的。孤独又洒脱的音乐也正像是草原上的狼群,面对莽荒的未知,只能凭着心中的方向前行,它们的脚下是草原,又何尝不是未知的命运?
我再也没问别的问题,苏默也再没说话,他是个开朗的人,可是我太容易冷场,我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资料,车已经到了地方。
苏默把车停好,而我则趁机观察着别墅,这是一座两层的复式别墅,别墅前面带一个小花园,每栋别墅之间离的也很远,由于江北区是开发区,地广人稀,这种设计也很讨富人的喜欢,毕竟人越有钱就越不希望别人了解自己。这也解释了这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却没人报警的原因,至于志怪是怎么知道的,我没有问,他们总是有奇奇怪怪地办法。
我们下了车,苏默提醒道:“八爷,到了这儿就得称呼代号了啊。”
“知道了,镜子。”我虽然不太相信这种用假名的方式有什么用,但总归是入乡随俗,没必要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上坚持,而镜子就是苏默的代号,原因是他自己有一件收容品,就是一面镜子。
苏默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个单肩包背在身上,用自己配的钥匙打开了门,动作自然的仿佛这是他自己家。
我跟着他一起进入了房间,踏入房间的一瞬间,我就感觉到心里一紧,心脏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样,潜意识里有个声音一直告诉我离开这里。这种莫名的恐惧我很难形容,非要说的话,有点像小时候考试不及格,在家等着去开家长会的父母一样,噩梦即将到来,你却无能为力。
他们家并没有玄关,只在门口放着一个鞋架,一开门整个客厅就一览无余,那个坛子正在客厅中间放着。每走进一步,这种恐惧就加深一点,我想这是出于人类对危险事物的本能。
我和苏默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凝重,我把手按在手腕上,默默计算了下脉搏。
“这种情况灵猫他们应该第一时间向上级汇报,他们太大意了!”苏默的语气充满愤怒。
“不对。”我摇摇头说道:“我现在的脉搏大约达到每分钟一百二,也就是说这种恐惧已经影响肾上腺激素的分泌,如果按他们所说离的越近恐惧越深的话,他们在屋子里四处调查的时候,可能就猝死了。”
我退到门口,果然脉搏跳的慢了一些,接着说道:“更别提鼹鼠那样直接接触它了。”
镜子也退了几步,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下,说道:“如果说他们会不会是被强迫的?”
我说道:“如果是被强迫的,那这里就很危险了,因为何晓芸在房间里,那能强迫鼹鼠的只有这个坛子了。”
我已经有点不想在这待了,心里的恐慌和得出的推理让我十分不舒服,第一次真正接触这种事,说不害怕是假的。
镜子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但我还得做最后一件事。”
我问道:“什么事?”
镜子蹲在门口,把箱子打开,里面有手套,指纹刷之类的刑侦用品,也有一些我没见过的东西,其中一件就是一面铜镜。
这东西我见过一次,他就是镜子的物品,正面看没什么稀奇的,连个柄都没有,背面却写着四个隶书“明鉴心魂”,看上去有点年头,可惜我对古董一窍不通,也不知道它有什么来历,只知道它叫“三影鉴”。
镜子没有拿三影鉴,而是从并列的三支手电筒里拿了一支,又拿了一部数码相机。
“一件鼹鼠没办完的事。”苏默合上箱子,把照相机递给了我。
“八爷,一会儿替我拍下。”
我看到他拿的东西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三支手电筒一支是正常的白光手电,还有一支绿光手电,配合白光可以照出平常发现不了的痕迹,比如说指纹。而他拿的那支是紫色光手电,专门鉴别血迹的,都是现代刑侦的道具,我也是在国外的杂志上看见过一次,实物还是第一次见。
镜子打开手电筒,紫色的光照在坛子上,上面却出现了白色的字,就好像验钞机下钞票的水印一样,十分清晰。
白字个个都扭曲着,像是甲骨文,或者说干脆是一种符号,一行行环绕在坛子上,仿佛一条条缠绕着的锁链。
镜子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道:“八爷,快,快拍下来。”
我却想到一个不寒而栗的问题,默默往门口挪了几步,手按在把手上。
“你是怎么知道那上面有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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