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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瓮羔之麻烦

  我昨天在预约单上看到苏默的时候,我就知道有麻烦了,所以我当即告诉助理,就说我不在,别让他来,虽然我知道这并没什么用。

  每个人都有很多身份,职员、儿女、爱人、朋友,而心理医生是我其中一个身份,苏默是一个我不愿意见的人,他不是我的病人,但每次出现都会带来麻烦的人,发生麻烦的事,或者从根本上说,往往都是因为一件麻烦的东西开始的。

  比如说他曾经给我带来一张磁盘和一台老旧的大头电脑,磁盘就是那种正方形的,前面是塑料的盘,看见这东西我就想起了那些通宵打仙剑1的日子了。

  它因为储存量小,占地方大的原因早被淘汰了,现在的电脑上根本没有可以驱动磁盘的驱动槽。可那张粉色的磁盘插入电脑之后,里面竟然有一个轻松通过图灵测试的人工智能,因为她的名字叫“玲”,所以她认为自己是个女性。

  而我要做的则是为玲做心理评估,我就这样用一台开机主机响的像哮喘的考电脑,跟一张容量只有1.44MB的软盘聊了一周虽然玲的反应很迟钝,还有一些自我认知障碍,但她无疑不是一个简单的整蛊程序,他对某些哲学和艺术的问题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至少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她完全可以看做是一名高等智慧生命,而她的智能程度让我隐约觉得她比人类更高级。虽然我不是计算机专业的,但我也知道这种磁盘的存储量还不如最小的U盘,根本不可能做进一个AI。

  玲大概是我认识苏默以来,他给我带来的,最平常的物品之一了,这些事情往往让我觉得头疼又刺激,那些离奇的物品不得不说对我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

  在我回忆那些离奇经历的时候,墙上的挂钟也走向了上午十点,这正是他预约的时间。

  窗外大雪大风,虽然已经二月份了,哈尔滨依旧在零下二十度左右,路上的行人都穿着羽绒服,呼吸带出白色的噶气,不远处的松花江上早已结了冰,甚至有不少人在江面上游戏,狗拉爬犁、抽冰尜、冰滑梯应有尽有,简直像一个江面上的游乐场,但这不是个出门的好天气,但敲门声还是准确响起——我说什么来着,助理拦不住他。

  我没说请进,但他显然也没想客气,拧开门把手就进来了。

  “哟,秦医生,听说你不太想见我啊。”

  苏默脸上似乎永远都有笑容,笑的还特干净,天生一张娃娃脸,皮肤好的女孩都嫉妒,即便我同样身为男性,也不能不注意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长,骨骼分明但又不突出,手掌肌肉匀称,左手腕上系着红绳,带了一个不大的碧玉葫芦,右手拿着一个档案袋,他穿着一身宽松舒服的运动服,这个让人怀疑他是高中生的人,大学毕业已经两年了。

  我把身子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轻揉太阳穴,尽量让自己放松一点,说:“如果我今天不是约了别的病人,那我就会定上一张今天最早的机票离开哈尔滨。”

  苏默把门关上,径直坐进沙发里,翘起二郎腿,自在的抖着脚,说道“幸亏你没那么做,刚才我来的路上为你袖占一课,得卦大有,上离下乾,是为天上生火,这是要空难啊,飞机整个爆炸着火那种空难诶!”

  “切,胡言乱语…”我直起身子,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大致打量了下他。

  “嗯?何以见得啊,公子?”苏默挑起一边眉毛,夸张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算卦可是…”

  “科学。”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实在没兴趣听他吹嘘,接着说道:“你刚才说话的时候,瞳孔向左下方动了一下,人说话的时候眼睛向左看是回忆,向右是在思考编造,在这个基础上,向上代表图形,向下则是文字,这是根据左右脑分工不同所造成的,而你刚刚在说卦象之前向左下方看了一下,代表你在思考编造文字内容,也就是你接下来说的那些。”

  “切,我那是在想怎么给你解卦,解卦懂吗?”

  “重复同样的词也是典型说谎的特征,如果说我刚才还有点猜测的意思,现在也十分确信你在说谎了,而你的语调总是在话尾向上扬,看上去是得意,实际则是挑衅,为了激我,不断抖腿则暴露了你内心的焦躁,看来这次的事情非常麻烦啊。”

  苏默听完我的话,伸手揉乱立整的头发,瞬间就变成了鸡窝头,脸上也写满无奈和烦躁“好啦,败给你了,有时候真觉得你比我还神棍…”

  “我这是科学。”打了胜仗让我心情不错,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等着他的下文。

  苏默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并不点上,抬头看着天花板,似乎在回忆怎么说。

  我也不着急让他说,虽然他每次带来的都是麻烦,不过那些常人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东西也让我感到新奇刺激,我天生就是热爱挑战和冒险的人,这恐怕才是我没有真的飞走的原因,而此时此刻,不得不说我心里怀着一种隐秘的期待,期待着他这次会带来什么东西。

  在我为自己做心理鉴定的时候,苏默再次开口了。

  “是一个坛子,一个让一名基层同事丧命的坛子。”苏默拆开档案袋,从里面拿出一沓照片放在我桌子上,人也顺势坐到我的对面。

  他说话的同时,我也开始看照片,照片上只有一个黑色的坛子,有三四十厘米高,口上扣着一个同样颜色的碗,跟平常腌咸菜的那种坛子没什么区别。

  “我记得日本有个电影叫杀人寿司,这个不会是杀人咸菜吧?”

  我虽然还在开玩笑,但听到他说死了四个人,我心里也对这东西重视了起来,继续翻看剩下的照片,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苏默也没有打扰我,他坐在那玩着他的烟,屋里陷入一阵沉默,但却并不尴尬。

  虽然照片中坛子是主体,我却注意到坛子旁边的地板是实木的,一般这种咸菜坛子都放在阳台,而阳台是不会用这么好的地板的,而且我注意到几张照片中地板都有反光,组合来看应该是房顶的灯光。

  我问苏默:“这坛子发现的时候就在客厅还是你们搬到客厅的?”

  “你怎么知道它在客厅?”苏默愣了一下,紧接着自问自答般的说道:“也对,你还懂痕检…”

  “每个人都有很多身份,我只是比一般人更多而已。”我不愿意在这种问题上多做纠缠,道:“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嘴上说着不愿意接触这些事,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苏默抱起肩膀接着说道。

  我只是看了一眼,并没回应他的吐槽,因为我知道,一旦我们俩对槽起来,可能又会没完没了了。

  “发现的时候就在客厅,这家的男主人失踪了,而女主人已经陷入了癫狂的状态,我们无法从她口中问出什么,所以…”

  “所以你希望你能参与这次调查,文叔说你的能力很不一般。”

  “你们?志怪?那个老狐狸说谁都不一般。”

  苏默耸了下肩膀。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这个文叔是他们组织的一位元老,我只接触过几次,对他的唯一印象就是老奸巨猾,既然是他让苏默找自己,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说说这次的事吧。”我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照片翻看。

  苏默知道我习惯于一心二用,直接说道:“这次我们知道的情况也不多,事情发生在江北别墅区,这家就夫妻两人。”他说着从档案袋里又拿出一张文字材料放在桌子上。

  “男主人叫郝云,老家在农村,十八岁来到哈尔滨,这几年抓到几次机遇混的不错,典型的凤凰男,他也是这次事情里的受害人。”

  “他死了?”我放下照片,拿起那份资料看了起来,第一页就是郝云的资料,上面说他在十二号回家之后就再也没出来,第二天,志怪发现他老婆的异常展开调查,郝云却消失的一干二净。

  “嗯,他应该是死了,我们一开始以为他是失踪,直到我们的人在我们眼前消失,我们才知道他是怎样消失的,而那种人也绝不可能活着”苏秦皱着眉头说道。

  苏默说到这的时候,语速明显放慢,似乎每个字都需要小心斟酌,其实这是心理渴望自己的推论是错的。这在心理学中是一种抵抗情绪的表现,看来他现在还不愿意提起那天发生的事。

  “十四号上午你们进入了郝云的家。”我喝了口咖啡,闭上眼睛,通过现有的资料勾画当时的情景。

  “那天阴天无雪,别墅区虽然人不多,但也有保安,你们的四个人伪造了某种身份混人视听——你们经常这么做。”

  苏默把烟在手里来回抛着玩:“我们名下确实有家家政公司,所以那也不能算伪造吧。”

  “你们进去之后,看见客厅里亮着灯,鞋架上摆着男女主人的鞋,但却没有发现郝云,反而看到了这个摆在客厅正中的坛子,它引起了你们的注意。”

  “但这还不足以引起你们的重视,而你们在这里发现的异常状况是什么呢?”我指着资料上写的——我们进入别墅之后,既发现了这里有问题,让我们不好轻举妄动。

  恐惧。”苏默说道。“那次行动我没有参与,我也是听回来的人说的,接近它会让人产生恐惧。”

  我点点头,恐惧会影响人的判断,但也会让人更加谨慎,志怪的人心智都比一般人更加坚强,即使在恐惧当中,他们的行动也应该符合逻辑。

  “恐惧虽然让他们觉得不对劲,但也并没有重视这次的东西,他们没有请求支援,而是继续展开调查。”

  “四人拍照取证,却发现了坛子上的奇怪符号。”

  “你怎么知道那上面有字?”苏默略显惊讶的问道。

  “客厅里开着灯,坛子会反光,反光边缘处能看见一些很浅的阴刻文字,我通过照片都能发现的东西,你们总不至于在现场还发现不了。”

  我继续说道:“四个人兵分两路,三个人去搜寻别墅的其他地方,留下一个代号叫“鼹鼠”的人继续调查这个坛子,三人组在卧室找到了女主人何晓芸,她缩在角落里,表现的十分惊恐,三人组试图跟她沟通,但却一无所获,这时候,他们听到了客厅传来的惨叫,他们留下一人看着何晓芸,另外两人立刻赶回客厅,他们,看见了什么呢?”

  我睁开了眼睛,完成了推理,资料上很多地方写的语焉不详,人员死亡的过程更是只字未提,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苏默把烟掐断,一点点撕开白色的烟纸,露出里面黄色的烟丝。

  “鼹鼠是文物组的新人,他发现了坛身上的符号,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推测是某种巫祝符号,所以他打算把那些文字拓下来,在他接触到坛子的一瞬间…”

  苏默把手里的烟丝揉碎,接着说道:“他的血肉仿佛是高温下的雪,迅速消失,或许用坍塌更合适一些。失去血肉的皮肤变得干皱,眼窝深陷,牙齿突出,灵猫他们看到鼹鼠的时候,一个小伙子仿佛是个皮包骨头的老头,他们想要去拉鼹鼠,但鼹鼠最后的动作就是摇摇头。”

  “接着,就是皮肤和骨骼,最后是衣服,如同有人用橡皮擦去纸上的画,一个大活人,在三十秒内消失的一干二净,一点存在过的证据都没有了。”

  苏默满手烟丝碎屑,狠狠拍了几下,像是要把命运拍断似的,我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虽然想要知道事情的原委,最好是跟何晓芸聊聊,但她丈夫如果跟鼹鼠有同样经历的话,那现在她需要休息,看来,我们只能去现场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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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2/27 13:0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