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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妈妈要求我嫁给曾经霸凌我的人
妈妈要求我嫁给校园霸凌我的人。
我第一次拒绝她的要求。
“妈,我确诊了肺癌晚期。”
可她以为这只是我的任性。
“遥遥,别说胡话,”妈妈不以为然地笑,又骗我说,“妈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是啊,这确实是最后一次了。
她不相信,我是真的要死了。
……
我提着大包小包,从火车站赶回家,已经快晚上九点了。
一进门,才发现我妈已经在收拾餐桌了。
我的肚子咕噜作响,声音大到让我尴尬。
“遥遥回来了?没给你留饭,我让你买的东西,你买了吗?”
我妈头也没抬,只顾着收拾盘子。
为了省钱,我坐了一天半的火车,拿着七八个包裹,都是我妈要替魏宵揽人情的特产,重得要死。
她明明听见了我肚子叫,却连饭都不肯给我留。
这次我回家,是为给魏宵快要倒闭的公司拉资金,将自己作为筹码,嫁给曾经校园霸凌我的人。
这和卖身有什么区别?
我想了很多年,都想不通。
明明我才是我妈的亲生孩子,为什么她却这么偏心魏宵?
换了鞋,将东西放在地上,我抿紧了嘴唇:“妈,我一天没吃饭了,很饿。”
我妈动作没停。
被无视了。
难堪和委屈一瞬间涌上心头。
最后一次了。
我只会退让这最后一次了。
我将眼泪逼回去,装作若无其事地去厨房,打算泡桶泡面。
灯光下,青年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的去路。
霎时候,寒意一波又一波地涌上背脊。
我后退一步。
青年瞧见我躲避的动作,秀气的眉眼弯了弯:“遥遥,我给你留了饭。”
魏宵。
他穿着休闲的睡衣,样貌俊秀,大学刚毕业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是我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聪明,上进,孝顺。
为了他,宁愿牺牲掉我的人生。
我看着他,牙齿却控制不住地打战。
“你呀,真不让我省心,还有点米饭,我给你热热。”
我妈经过的时候,用力撞了一下我,差点把我撞进魏宵怀里。
“阿姨,遥遥才回家,你别对她太苛刻了。”
魏宵扶住我的手肘,我浑身僵硬,就像被毒蛇盘旋在了身上。
我挣扎开他的手:“不用了,我不饿。”
踉踉跄跄地逃向门口。
哪怕已经在外面工作了几年,对魏宵的恐惧仍然深深植入我的骨髓。
“我在酒店定好了房间,先走了,你们不用麻烦。”
我妈挡在了门口,她深深地呼吸,仿佛内心迸发的失望和愤怒早已经压不住。
“柳遥,你是故意看我和阿宵为你忙来忙去,你还是这么自私,满脑子只想着自己!是我们欠你的吗?!”
每当她这样指责我的时候,总有看不见的丝线将我的意愿扭曲成她想要的样子。
我张了张口,还是坐到了饭桌前。
魏宵将陶罐放在桌子上,眼睛紧紧盯着我,将盖子掀开。
乳白鲜香的鱼汤。
我却一瞬间脸色惨白,身体止不住地发颤。
“遥遥,这汤我以前给你炖过,你很爱喝。”
仿佛我的反应取悦了他。
他满意地笑:“还加了你爱的佐料。”
我抖得都拿不稳手里的筷子。
回忆在我耳畔尖啸。
将我带回曾经。
那如噩梦般的曾经。
我和魏宵是重组家庭的兄妹,开始也算度过了一段平淡幸福的生活。
变故发生在我十三岁那年的生日,继父带着我去买蛋糕,结果在返程的路上,一辆大卡车迎面而来……
我被继父护在怀里,只擦破了一点皮,而继父的血染红了整个鲜奶蛋糕。
我妈觉得是我害死了继父。
如果那天不是我的生日。
如果我没有哭着闹着要蛋糕。
如果……
而魏宵没有怪我。
他拿熟鸡蛋轻敷着我脸上被妈妈打出来的红肿:“遥遥不哭,阿姨只是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所以只能怪在你身上,等她冷静下来就好了。”
明明是魏宵的爸爸,他才是最有理由怨恨我的人。
我揪着他的衣角,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后来复盘的时候,我恍然明白,魏宵也恨我。
我虽然性格孤僻,但也有几个要好的同学,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同学突然都对我避之不及。
妈妈也讨厌我,只做魏宵和她的饭。
只有魏宵对我好。
他给我留饭,甚至会给我做饭,哄我睡觉,温柔地教我不会的题。
那时,我将所有的依恋,信任,所有的情感都倾斜给了他。
直到最后,
我发现,是他威胁那些同学离我远点。
是他挑拨妈妈和我的关系。
我崩溃到了极点,哭着问他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我,反而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脸,告诉我。
他给我做的鱼汤,都加了佐料。
善意颠倒,世界崩塌,恶鬼露出了鲜红的微笑。
少年时期的魏宵看着我,就像猫玩弄被逼入绝境的老鼠。
徐徐地。
他开口:“我的jing——”
等回过神来。
桌子上的鱼汤已经被我掀翻在地。
我的喘息声近在耳畔,心脏跳得剧烈而急躁。
手臂连带着手被滚烫的鱼汤烫成了一片鲜红的颜色。
乳白色的鱼汤沿着指尖下滴。
一滴,两滴。
胃里翻滚。
我几乎拼命才能忍住作呕的冲动。
魏宵将我妈护在身后,看着我的眼神戏谑而嘲弄:“阿姨,你别遥遥的气,虽然鱼汤我熬了三个小时,但她不是有意的,遥遥只是太累,控制不住情绪——”
“够了!你别替她说话!”
我妈推开魏宵。
她冷冷地看着我。
这么冰冷,这么厌恶的眼神。
让我恍惚间回到了继父死去的那个下午。
急救室的红灯亮着。
我妈跪在地上,我怯怯地走过去,胳膊上的伤口不住地溢血。
“妈妈——”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那时的眼神和现在的重合。
别这么看我。
求你了,别这么看我。
我颤颤巍巍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妈,是魏宵他在汤里加了……加了……”
说不出口。
我真的说不出口。
魏宵叹了口气,神情怜悯:“遥遥,你一直都有慢性肺炎,我在汤里加了百合,清热养肺的药材。”
我妈闭眸,似乎连我一眼都恶心。
“柳遥,我的痛苦都是你带给我的。”
“从你出生开始直到现在。”
“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痛苦。”
“因为你,我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失去了自己的丈夫,我很痛苦,我看着你,只能想到因为你,我失去的一万种可能。”
“你去死吧,你死了我就好受了。”
她的语言温和而理智。
仿佛在告诉我,她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斟酌过的,不是愤怒之下的口不择言。
我怔怔地看着她,又茫然地笑了笑。
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掰开了,揉碎了,也听不懂。
她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
可她以前说过,我的出生是她期盼了很久的,怀着无穷无尽的向往和爱意。
给予我生命的人彻彻底底地否定了我存在的意义。
妈妈是最懂怎么往我心口扎刀的。
心理医生教过我在情绪濒临崩溃的时候放松的方法,深呼吸,吸气,呼气,将注意力放在呼吸上,感受气流从鼻腔到气管,再到肺部。
可是没用。
我的手脚发冷。
头疼得就像要裂开。
火辣辣的痛感炙烤着心脏,眼眶却发干,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阿宵,有她在,这个家我不想待。”
妈妈拉着魏宵,满脸疲惫。
“遥遥,我陪阿姨今晚出去住,你也冷静一下,你们是亲母女,没有隔夜仇,”魏宵无奈地叹气,就像一个关心妹妹的兄长,“明天九点,沈砚白约的位置我回头给你发过去,别忘了。”
我站在原地。
听着他们窸窸窣窣收拾的声音。
呆呆地看着地面。
在我妈开门的时候,我叫住了她:“妈妈。”
我妈即使对我很失望,但还是停下了动作。
她在等着我的下文。
我笑了笑,对着她的背影,轻声说:
“妈妈,如你所愿。”
如你所愿,我会以死亡还你彻底的自由。
我公司的同事都很喜欢和我合作。
他们说我的情绪很稳定,哪怕被老板劈头盖脸地训,也能迅速投入工作,绝不会情绪内耗。
这是我保护自己的方法。
但并不意味着我不难过。
我默默地站了一会,开始收拾狼藉,低头的时候,兜在眼里的泪水终于破开了。
我原来的房间变成了杂物间。
只能在客厅打地铺。
半梦半醒间,我梦到了从前的事。
在魏宵告诉我鱼汤里放了什么后,我寻求过妈妈的帮助。
可妈妈说,那是魏宵对我的爱。
我觉得不是,正要争辩,却被妈妈厉声喝止:“那你要怎么样?你说,你要怎么样?!”
妈妈对我这么严词厉色。
那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
看着我的表情,妈妈的神情又柔和下来:“遥遥,青春期的女孩子心思多很正常,妈妈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怎么会不懂你。”
“魏宵长得好看,成绩也好,你们不是亲兄妹,有一些遐想很正常,但遥遥,他毕竟你哥。”
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在妈妈那样的神情下,那样的语气中,我无地自容。
脸上火辣辣的,我垂下了头,低声说:“对不起,妈妈。”
第二天的饭桌上,妈妈当着我的面,和魏宵开玩笑似的说了这件事。
魏宵脸上含着好学生似的含蓄温和的笑,淡淡地看我一眼:“遥遥会告状了,这是好事,以后有不怀好意的人接近她,就不愁她不敢说了。”
妈妈笑着摇了摇头:“遥遥被我惯坏了,养成了个任性刁蛮的样子,多亏你包容她。”
魏宵将一筷子菜夹进了我碗里,笑了笑:“应该的,我是他哥哥。”
仲夏的天,我如被迎头倒了一桶冰水。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
魏宵和我都明白了,我是孤立无援的绵羊。
魏宵依然给我辅导作业,他比我高两级。
手搭在我的肩上,慢慢地滑下,半搂住我,嘴贴在我的耳畔,热气吹进我的耳朵:“遥遥,这道题做错了,要接受惩罚哦。”
我拼命摇头,死死掐住他的手。
“遥遥不想那些照片被妈妈看到吧。”
他威胁我,可那些照片绝对不能被我妈看到。
眼泪模糊了视线。
我的手渐渐没有力气。
就在这时,我妈敲门了:“阿宵,我给你们切了点水果。”
我眼中燃起了希望。
“阿姨,遥遥这一块知识点不熟练,等教会她,我们出去吃也行。”
魏宵掐住我的下巴,仔细地观察我脸上的每一处表情。
我妈没说话,我急切地叫了一声妈妈。
她沉默了很久。
“阿姨,你不能老是惯她。”
魏宵笑了笑,将我的头猛地掼在桌子上,发出极大的声响。
“遥遥,你别闹脾气摔东西,这种题型考试常考。”
“我都是为了你。”
我疼得发蒙,又急切地叫了声,妈妈。
这回带了哭腔。
“你们别学太晚。”
门外的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就像我坠到无底深渊的心。
角落里一只飞蛾撞进了蜘蛛网上,疯狂挣扎,可捕食者不紧不慢地缓慢逼近。
魏宵逐渐大胆,比如拽着我的头发将我摁到水池里,看我濒临窒息,再将我捞上来,如此反复。
又或者逼着我将桃子改口叫草莓,又让我在我妈面前出丑,在铺天盖地的谩骂声中,他再以调停者的身份出现。
他虐待我的手法很高明。
旁人都夸他是个好哥哥,将厌烦冰冷的眼光投向我。
终于,我等到了他上大学,即便是在本地,也只能一周回一次家。
我以为我有了喘息空间。
却没想到,迎来了第二波噩梦。
沈砚白转来了我们班。
从梦中惊醒,我大口喘着粗气,捞起手机一看。
才六点半。
离九点还有三个半小时。
我也不想化妆。
打开qq。
我点开特别关心那列,只有一个好友。
头像是一只橘黄色的小猫。
空间禁止访问。
我看着聊天界面,发了很久的呆。
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八点半了。
拿上了帆布袋,又翻了翻里面的东西,就往餐厅走。
在路上,我又陷入了回忆。
沈砚白刚开始并没有霸凌我。
他染着一头金色的头发,衬衫松松垮垮,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视线扫过全班,却定在了我身上。
“你就是你们班的第一名柳遥吧,”他走下来,“我最喜欢和好学生做同桌了。”
我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
沈砚白的好意蛮横而莫名,天天给我带早饭,我拒绝,他丢进了垃圾桶,却还是一如既往。给我送一些价格昂贵的装饰品,我不要,他就摔在地上,还是我行我素。
我接受不了毫无缘由的好,于是更躲着他。
直到他向我告白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开玩笑的,”沈砚白那头金发在日光下很耀眼,“我不喜欢你。”
我松了一口气,笑意却微微僵住。
随即涌上来的情感,我不知道是失落,还是高兴。
自那以后,沈砚白像换了一个人。
如果说魏宵对我的欺辱是在暗处,而他就是光明正大地开始霸凌我。
他会在考试的时候突然扯碎我的卷子。
在我值日的时候,将我推进盛满污水的桶里,在我来大姨妈的时候逼我喝冷水。
他又会欺负和我同组值日的同学,让别人包揽全部的活,我拒绝,他就打别人。
到最后,别人都觉得,是我活该。
我被彻底地孤立了。
我不知道那种几乎咬牙切齿的恨意从哪来。
时隔多年,他的模样变了,不再是曾经吊儿郎当的混混模样,昂贵的衬衫西裤,头发被发蜡抹得一丝不苟,眉眼高傲。
而我头发干枯,手指粗糙,眼神死寂,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黑T恤。
之前同事拿着财经杂志,指着封面的男人,眼中满是艳羡:“HU毕业,沈家集团的掌舵人,热心公益,还洁身自好,哪有那么完美的男人啊?”
是啊,让人想不到他曾经校园霸凌我。
曾经,我天天笼在魏宵的阴影里,还是能考全班第一。
后来,我高考失利,勉强上了本科,花了高昂的学费,毕业后四散流离,命不久矣。
霸凌者和被霸凌者。
世界上唯一的公平就是从来不公平。
不等他说话,我便将帆布袋里的资料都摆在餐桌上,推给他。
“我确诊了肺癌晚期,你娶了我,怕过不了一年,就只能当鳏夫了,我只希望你能有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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