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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与其说谎不如沉默
洛米在研究所工作了好几年,一直安分守己,是教授和师兄师姐们口中的“好孩子”。
教授常常欣慰地说“幸好有洛米在”,洛米在研究所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工作细致,对数据敏锐,对研究内容有独到想法,敢于创新又踏实,还喜欢加班。
许诺楠知道教授和师兄师姐们最喜欢洛米什么,以上都只是加分项,他们最喜欢洛米的“绝对服从”。
研究工作上面,洛米一向听从教授和师兄师姐们的安排,只有提出完善和新的点子,从来没有质疑或推翻,更别说直接提出研究报告有问题,阻止教授他们对外发表。
研究所一大早就“地震”了,许诺楠看着洛米表情坚定站在教授办公桌前,大师兄白一峰想把她拉出办公室,她也不动。
“教授,大师兄,你们想一想,这份报告和这些数据全面公开之后,会引起什么结果?我们最初做生命课题的研究方向,是为了减少人类的疾病,修复基因、血液和细胞,让人们变得更加健康,能更好的度过这一生,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洛米说的情真意切,将她当初决定要加入研究所的心意和抱负告诉教授。
这些话她以前只是藏在心里,努力付诸于行动去实现,想跟研究所的伙伴们一起实现这些美好的研究梦想。
减少人类的病痛,帮助人类远离疾病带来的死亡,也许这项生命课题要花上几百年的时间去实现,只要不断有研究人员加入这个队伍,洛米有信心能够实现。
白一峰又试着把洛米推出办公室:“你先出去,我跟你谈一谈,你不要再烦教授了。”
教授蹙起眉头,白一峰担心教授会动摇。
拿到那组神秘数据的时候,白一峰第一次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在研究所日复一日的做实验,整理数据,写论文和报告,白一峰早就腻烦了。
他为了评职称,为了拿到更多的研究资金,也为了保住教授的首席助手位置,为了不输给洛米这个女人,才以大师兄的身份努力。
这是白一峰重新燃起研究之魂的机会,也是他扬名国际的机会,他绝不能白白放掉这个机会。
“师兄、师兄你应该帮忙劝劝教授,这件事会带来的后果,不一定是正面和积极,说不定会毁了教授积累多年的声誉地位。”
洛米真心替教授设想的话打动了他,教授合上了桌上那份报告书,低声地自言自语:“也许我们是鲁莽了,不应该急于在网上发布情报。”
白一峰情急之下,用力把洛米推出办公室,自己重新回到办公室,反锁了办公室门。
“教授,洛米只是个女人,我跟随您这么多年帮了您多少?日夜跟您同吃同住,尽心尽力付出了自己整个人生,到现在了还没时间谈对象、结婚生子,她只是个女人啊,她很快就要结婚生孩子了,您指望她什么?”
白一峰在教授办公室里大吼大叫,许诺看到洛米被推出来,就急忙过来搀扶她,气得就要进去理论。
“师兄是中邪还是吃错药了?”许诺楠扶着洛米起来,就要冲进去办公室,发现门让白一峰反锁了,更是来气,抬起手就要捶门板,被洛米拦住。
“大师兄有他的想法,我跟他意见不同,有点争议而已。”洛米安慰许诺楠,本来这才是做研究常常会发生的事情,是他们实验室特别和谐,从来没有起过争执。
许诺楠半信半疑,陪洛米回到座位,又给她倒了热茶过来,才好奇地打听:“是不是他们提前公布到网上的那份数据有什么问题?那个项目的收尾工作,白一峰和教授说要亲自负责,也没让我们碰,原来是另有玄机啊。”
洛米看着许诺楠好奇的样子,一想到那份数据是姚理的,这事又不能对她说,洛米就特别难受,不想跟她多聊这个话题。
不能说真话,洛米会选择闭嘴不说话,总比说谎强多了。
“你不用担心,也别多想,我就是觉得不合适公开那份报告,那些奇怪的数据你也在网上看到了,公布出去,很多人似懂非懂,肯定觉得我们研究所能帮人长生不老,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洛米把后果说的简单易懂,许诺楠点头支持:“肯定啊,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我也要投票不能发表那份报告!这报告一公开,那些人肯定以为我们找到了长生不老的秘方呢。”
许诺楠想象到时候研究所天天给媒体、制药厂的人、想要长生不老的市民围的水泄不通,她每天除了上班做研究工作,还要接听无数的咨询电话、回复挤爆邮箱的全世界各地的邮件。
“太可怕了,绝对不能发布出去啊。”
许诺楠跟洛米决定站在统一战线,在研究所里展开签名反对公开那份报告的活动:“我跟其他几个实验室的人都很熟,我跟他们说一说,他们肯定也不想每天被烦死了。”
签名活动交给了许诺楠,洛米试着寻找一些“长生不老”不成立的证据,再次尝试去说服教授和大师兄,让他们放弃那份数据。
洛米一边在网上寻找相关资料,一边回头查看教授办公室里的动静。
白一峰被教授劝下来了,似乎冷静了一些,垂头丧气坐在教授面前,教授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在对他说话。
“洛米说的有道理,我们得考虑后果啊。”
教授说着,小心朝外面看了一眼:“而且,我们根本没找到这份数据的主人,医院那里的记录都被人销毁了,我们要想找到这个人,跟大海捞针没两样。单凭一份数据,没有细胞和血液样本,我们什么后续研究都做不到。”
报告和神秘的数据发布,全世界都会震惊存在活了几百年的人,紧接着他们肯定会好奇,想要刨根究底寻找这个人,获得这个人的细胞和血液来进行研究。
事情一旦失控,非但成果会被所有人抢先,他们研究所可能还要承担一些责任,会被上头调查。
教授算了算,好好干研究,再拿一些研究资金开发一些特效药,名誉地位和收入都足够他安享晚年,一辈子踏实无忧,哪怕风平浪静一点,没有大起大落挺好的。
白一峰显然有点年轻气盛,还有点追求刺激感了,做研究工作又不是探险家的冒险旅途,怎么能有这样的心态呢?
经过这次的事情,教授心里对洛米的评价反而更好了,洛米的研究风格相对更加安全,对他来说如此,对整个研究所来说也是一样。
白一峰从办公室出来,走得急匆匆,仿佛身后带着一团火,在洛米座位附近特地停留了一下,洛米也不敢抬头去看,埋头找资料。
看来教授认真考虑自己的提议了,至少近期内,那份数据和报告不会被公开出去了。
洛米正松口气,就收到了叶静菲的紧急求助。
“吕老师,你推荐来我这里的钢琴老师,你能联系到她吗?她上次来复诊的时候,情况又加重了,我跟她约了昨天诊疗,她也没来。”
洛米忙着准备新项目的申请报告,又刚开始学习谈恋爱,还要兼顾晚上的遗物整理工作,跟吕秀冰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
难得结识了新的朋友,自己却没有好好去经营这份可贵的友情,只是把吕秀冰介绍到了叶静菲的心理诊疗所,自己没有多关心她,连她病情加重都不知道。
洛米找到吕秀冰的时候,发现她变得又瘦又苍白,一头凌乱的长发被天台的风吹得更加狂乱,跟当初认识的模样相去甚远。
“吕老师,你先过来我们这边,我和小菲都很担心你,很想帮你解决问题。”
洛米慢慢往前走,伸出手,又心疼又难过。
她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压力、否定和语言、环境暴力,将一位原本自强漂亮又独立的女性逼成这幅模样。
叶静菲不能够透露患者的隐私,洛米只是通过跟吕秀冰联系听到一些事情。
家里父母不允许她回家过年,觉得她丢脸,找她学钢琴的家长当中不知道怎么传出了她是“小三”“勾引男家长”的谣言。
各种各样的猜疑、否定,家里人和亲朋好友都“好心劝说”她赶快找个人嫁了,就不会被怀疑勾引男家长、当小三。
“长得再漂亮,名声要是坏了,也嫁不了好人家,凑合着,差不多得了。”
“年纪也大了,我们村里头跟她一样大小的姑娘,孩子都能打酱油去了。”
吕秀冰被太多否定和恶意的声音淹没,但是这些都不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把她逼到了寻死之路的是一份体检报告。
“小米,叶医生,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总是遇到这种不好的事情?”被人造谣小三,被语言暴力,还患上了癌症第二期。
吕秀冰被洛米和叶静菲紧紧抱住,哭着将自己的委屈和不幸遭遇倾诉。
洛米记得,爸爸出事的时候,妈妈扑在他遗体上痛哭,说他那么好的人,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那位急诊室的医生,没能救活爸爸的医生,善良地安慰着洛米和妈妈。
“疾病和灾难也会发生在好人的身上,但是好人被疾病和灾难带走了之后,会上天堂的。”
洛米抱着吕秀冰,哭的比她更大声,仿佛想将这十几年来都不敢释放的悲痛、委屈和无奈,统统倾泻而出。
吕秀冰已经哭累了,只是伤心地喃喃着:“我真的不想死,拿到体检报告,我才发现自己原来很怕死,我还有很多地方想去旅游,还有很多电影想看,还有很多小说想读,我还想弹钢琴。”
如果,这世上真有能够让人类轻松跨越疾病,长生不老的方法,吕秀冰的所有愿望就不是奢求,就能实现了。
洛米知道有这样的存在,但是她不能说,她只能沉默地紧紧抱着吕秀冰,给她一份陪伴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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