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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悲歌再现
路上再没有插曲,但到了晓眠斋,唐剪却没有见到巫朗。
晓眠斋的下人说,巫朗是去见孙婆婆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唐剪不能就这样把小毛子留下,当然也不便带着他再追去孙婆婆那里,只好请晓眠斋的人告诉巫朗自己来过,然后又重新把小毛子带回了客栈。
将小毛子放在房间里,反复告诉他老实待在房间等自己,又交代伙计好好看住他,唐剪带着三分担心离开了客栈。
他用尽可能快的速度跑了几个地方,查到了关于马六的一些事情。
——既然杀死马六的不可能是巫朗,他的死自然也不会是因为巫朗所说的那件事,那他身上就必然还有些值得一查的东西。
唐剪没有查到很多,只查到在夜窥自己窗口和被鬼吃了半截之前,马六曾经去过粉罗巷,百尺巷,卧驼山下和土地庙这四个地方。
这几个地方都是死过人的地方,却不知马六为什么会去那几个地方。
粉罗巷、百尺巷和土地庙死过人,诛仙镇人人知道,但卧驼山下死了阮山郎,按理说诛仙镇里应该并没人知道,大家应该都认为阮山郎是死在唐剪把他尸体放去的那一条街才对,可马六却显然知道,唐剪不由去想,难道,他根本是受了鬼魂的驱使?
至少,有了这些信息,马六夜窥自己的窗口,看来也便不是和沈秋星同样的原因了,唐剪心里又多了一个谜团。
打听到马六也去了土地庙,唐剪对三叔的老宅也有了几分担心,特意赶回去看了看,好在三叔的坟并没有受到损坏。
这一番奔波,也并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唐剪急急赶回客栈,好在看到小毛子还在房间里老老实实地等着自己。
等待的过程里,小毛子显然也是很不安的,也许以为唐剪已经扔下了自己,所以一见到唐剪回来,立刻上前拉住了唐剪的衣袖,那惶恐担心的样子,让唐剪又是一阵心疼。
在外面这些年,唐剪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很冷漠的人,却不知自己怎么会在面对小毛子的时候,心变得这么柔软,看着他就莫名地觉得亲。但这份柔软,唐剪并不排斥,因为也正是这份柔软,让他在温暖小毛子的同时,自己的血也感到了回暖。
直到傍晚,唐剪也没有等到巫朗派人来,却等来了已经等不及的杜老爷二度派来的陈管家。
巫朗不派人来,他也无法再去,只好做好最坏的打算,上了陈管家带来的马车。
到杜府去,就注定至少一夜不能回来,唐剪不能如之前一样只把小毛子自己留在客栈,所以尽管担心,也只好把他一起带去了杜府。
杜府的马车华丽大气,杜府的宅院更加富丽堂皇。虽然从小长在诛仙镇里,但这还是唐剪第一次进入杜府,他觉得自己简直像走进了一座帝王的别院行宫。
马车一直过了两道门,才进入杜府的内院。陈管家把唐剪二人请下马车,又带着他们绕过曲径回廊,拐了好几个弯,才终于来到杜老爷等待的房间。
这时已经是掌灯时分,杜老爷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厅堂里等着,厅堂中心一张巨大的红木圆桌上,已经摆上了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
杜老爷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满面红光,一身贵气,脖子上挂着晶莹的珠串,手心里揉着油亮的核桃。
三番二次派人去请唐剪,杜老爷自然是对唐剪分外信任依仗,见到唐剪到来,立刻堆起满脸笑容,快步迎上前来。
在杜老爷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胖小子,形貌衣着就像个缩小版的杜老爷,想来就是陈管家口中见了鬼的小公子了。
杜老爷堆满笑脸,那胖小子看到唐剪和小毛子,却是一脸嫌弃。杜老爷和唐剪说话时,他看着小毛子直翻白眼,就差喊出“这样的穷小子怎么跑进咱们家里来了”了。
简单寒暄见礼之后,杜老爷便拉着唐剪围着圆桌坐了下来,胖小子紧挨着杜老爷坐着,在小毛子怯怯地挨着唐剪也坐下时,胖小子终于忍不住叫起来了。
他的声音尖细刺耳,听来令人生厌,他说出的内容则更加让人不爽:“喂!穷小子,你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也敢坐在我家的椅子上?!”
小毛子顿时脸色煞白,吓得一下子便站了起来。
唐剪的脸色不由沉了下来,轻轻拉住小毛子,目光递向了杜老爷。
杜老爷顿时十分尴尬,但却又不舍得责怪胖小子,只说让他不许胡说,转而向唐剪问道:“这位小兄弟,是唐公子什么人?”
唐剪看了看小毛子,又看了一眼胖小子,淡淡回应:“这是舍弟。”
杜老爷赔笑道:“哦?只听说唐公子是一个人回到诛仙镇的,什么时候多出来个弟弟?”
他虽然陪着笑,但这样的问法却十分无礼,想是当久了老爷,平日居高临下惯了,已经习惯了质问的问话方式。唐剪忍不住讥讽道:“杜老爷请唐某来,原是为了调查唐某家事的吗?”
杜老爷面上一僵,赶紧笑称不是,却还在追问:“不知令弟叫什么名字,也是姓唐的吗?”
唐剪的瞳孔微微收缩:“不错,舍弟名叫唐傲。”
是的,唐剪就这样给了小毛子一个名字,看似随口,却是他心情的写照。
这只因在唐剪心之中,已经真的把小毛子当成了一个弟弟一般,丝毫不想小毛子再受到旁人一点轻视,所以故意给了小毛子这样一个傲气的名字。
杜老爷审视着他们,总算不再追问,不疼不痒地道:“犬子年幼,不懂礼数,些许冒犯,还请唐公子不要在意。这位小兄弟既然是令弟,就快请重新坐下吧。”
唐剪心中不悦,但这毕竟只是小事,他也不多放在心上,何况,他此来还另有目的。
小毛子却是已不敢坐,他拉了几下,好声宽慰半天,小毛子才终于小心翼翼重新坐下。
杜府的菜肴色香味俱全,但唐剪吃得寡淡无味,好在小毛子面对美食,并不受外物影响,吃得十分香甜。
席间,杜老爷探问唐剪对保护自己有何周全计划,唐剪只随意说细节不便透露,自有详细安排,将他敷衍过去。
吃喝已毕,唐剪在杜府中做了一些安排。
他让杜老爷安排家中护院武师两两一组分散内院各处守夜,自己则带着小毛子守住了杜老爷的门口。
此外,既然杜老爷是请自己来“捉鬼”的,他毕竟还要表现出几分“捉鬼之能”,便按照自己看过的几本志怪小说中描述的形式,又参考了那日巫朗的做法,在房间门窗上画了一些“符”,各墙角点了几根蜡,足足地做了一副法师的做派。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夜深,浓云叠起,覆灭了星月光明。
这一夜,杜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浓云之下,灯火通明,四处人影往来,交织成网,让杜府的每一个角落都纳入监护之中,却似乎因为终归人心怯怯,大宅院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秋夜深寒,浓云中又有雨意,这个夜便显得格外的冷。
守在门口廊檐之下,唐剪不畏冷,但他担心小毛子,便问小毛子冷是不冷,不想小毛子忽然有些害羞地笑笑,说了句:“我叫唐傲。”
唐剪不由一怔,但觉心中莫名一喜,脸上也跟着露出笑来。
小毛子竟记住了这个名字,而且,还认了这个名字。
小毛子会有这样的反应,可见他一来恢复的更好了,二来也确实已经把唐剪当成了亲近之人,当成了自己可以依赖的一个大哥,唐剪实在感到心中很暖。
看见他笑,小毛子笑的更开心了,已经咯咯地笑出了声,而且试探着,小声叫了一声“哥。”
这一声“哥”送入耳中,唐剪竟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从小无父无母,虽被顾行途收养,顾行途也待他不错,但毕竟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因为那件事离开了顾行途。
这许多年来,他一个人浪迹江湖,孤单长大,可算是从没有体验过有亲人是个什么感觉,现在听着小毛子这一声“哥”,他却强烈地觉得自己体验到了。
这是个寒夜,是个危机四伏的夜,但这个夜,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插曲,成了唐剪生命中珍贵的一夜。
也就在这时,唐剪已经在心中确定,此间事了,自己一定要带着小毛子……不,是带着自己的弟弟唐傲离开诛仙。
在紧张的等待里,夜越来越深了,黑暗轻抚红尘,空气中凝集起湿冷雨雾,让人期待又紧张的异像却迟迟没有发生。
唐剪无妨,小毛子却渐渐熬不住了,后来便倚在唐剪怀中,借了他身体的温软沉沉睡去。
房中也已经一阵阵传出杜老爷的鼾声——看来他对唐剪果然十分信任,虽然畏死,却因为唐剪帮他守住了门口,就能放心安睡。
等待令人心焦,唐剪掏出怀表看看,发现夜已过半。
难道,今夜是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吗?唐剪不由去想。又想——莫非是因为自己来了,所以才使本该发生的事情不再发生?
——自己竟有这等能量吗?恶鬼杀人竟然会忌惮自己吗?莫非,巫朗那时的说话,真的并非只是对自己的恭维?
——难道,那夜的黑云可以轻松吞噬半个马六,那日的无形鬼可以无声无息撕裂沈秋星,但它们却都没有伤害、或者说没能伤到自己,也正是巫朗所说的原因?
唐剪的思绪在黑暗和静寂中发散出去,想到了很多问题。他这里胡乱想着,忽然,耳旁传来了一阵苍凉歌声。
——都是那老天爷不长眼,生让爷爷我遭颠险,黄花的闺女咱不盼,玩剩下的寡妇也不给咱!
是丁癞子!
这两日,唐剪一直再没能见到丁癞子,不想此时此刻,不远处,夜色中忽然震荡起丁癞子苍凉嘶哑的歌声!
——都是那老天爷不长眼,生让爷爷我遭颠险。我没有个背雨的破屋檐,倒叫皇帝老儿坐金殿。
——都是那老天爷不长眼,生叫爷爷我遭颠险,一日难得我有一饭,地主和老财顿顿鲜。
——都是那老天爷不长眼,生叫爷爷我遭颠险……
丁癞子撕心裂肺地唱着,宣泄着愤懑,痛骂着苍天,此际听来,倒像是在为诛仙镇惨死的魂灵唱一曲惨烈的挽歌。
唐剪的心一下子就被牵住了。
虽然这时他已经不再认为找到丁癞子,会对自己找出杀害三叔的凶手有所帮助,但还是不可抑制地想要立刻便去见他。
可他当然是不能去的,他毕竟还有保护杜老爷的任务在身。
听到丁癞子歌声的当然不止有唐剪一人,杜府分散各处守卫的武师们全都听到了,唐剪听到他们三三两两窸窸窣窣,已经互相交谈起来。
“是丁癞子。”
“他怎么突然跑来了?”
“不会他就是要杀咱家老爷的恶鬼吧?”
“他整天疯疯癫癫的,倒真的很有可能!”
“我们小心起来,可不能让这厮得逞!”
“……”
雨雾颤抖传音,唐剪听到这样的对话,眉头不由为之皱了起来。
他竟觉得,这对话里说的,也许竟是有可能的。
是啊,丁癞子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什么偏偏在这个夜里突然出现在杜府之外,难道只是巧合?
杜府很深,丁癞子的歌声听着却很清晰,他距离杜府应该绝对不远,这会仅仅只是个巧合吗?
唐剪的神经提防起来。
内心深处,唐剪实在不愿意丁癞子是自己对立一面,在他的印象里,丁癞子也算是他小时候在诛仙镇时少有的觉得不坏的、甚至亲近的人之一,他实在不希望自己今夜却要对丁癞子动手。
可丁癞子的歌声却持续着,并没有像那夜大雨中一样移动,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用歌声叫醒整个杜府。
小毛子第一个被歌声惊醒了。
他从唐剪怀里一下子直起身子来,支棱着脖子开始听丁癞子的歌声,脸上流露出一丝恐惧的表情。
唐剪轻轻拢住了他的肩膀:“小傲,不怕。”
“嗯,哥。”小毛子虽然语气里还是怕的,但却这么说。
“丁癞子,别在这里鬼哭狼嚎了,信不信打断你的腿?!”
这时,一个武师呵斥丁癞子的声音忽然传来,语声凶狠,耀武扬威。
那武师的呵斥显然十分有用,丁癞子的歌声颤动着,终于跑远了。
唐剪心下稍安——一声呵斥便让丁癞子跑了,也就说明丁癞子不是今夜之鬼了。
可是,唐剪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心安松一口气,就听到那刚刚呵斥了丁癞子的武师,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惨叫,凄厉,恐惧,绝望,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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