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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无从下手
深夜，两个酒足饭饱的男人打着酒嗝儿从一个小餐馆里走出来，在门口道过别之后各奔东西。
餐馆的门玻璃上贴着“正宗杀猪菜”五个大红字，透过“杀”字上头那个叉望进去，是楚天和另外一男的在喝酒吃菜。
“再添个菜吧，”楚天看了看面前三个见底儿的盘子，“没东西下酒了都。”
对面那男的一把摁住楚天拿起菜单的手，“不用不用，我最近减脂呢，这大晚上的，拉倒吧。”
“哎你别磨叽了，我请！”楚天说着把他的手扒拉到一边儿，翻开菜单。
“本来就是你请啊！这不是你喊我出来喝酒的嘛，谁挑头儿谁请！”那人把俩胳膊肘支在桌子上，脑袋朝楚天探过去，“哎，天儿，啥事儿啊？”
楚天一愣，合上菜单看着对面那男的，“嗯？哦，没事儿，我就心说咱们俩好久没见了，出来喝两口酒聚一聚。”
“你可得了吧，”那人往身后椅子背儿上一靠，摸着脑袋笑眯眯地看楚天，“你上学那会儿就不会撒谎，所以你当了警察。”
“那你会吗？”
“什么话，当然会了！不然能干媒体么？！”
楚天笑，把手里的菜单往旁边儿一搁，朝吧台后头算账的老板娘一摆手，“加盘儿拌三丁儿！”
对面那男的摇摇头也笑，拿手指点了点楚天，“这是今晚第三份儿拌三丁儿了，你呀，低收入人群。”
楚天跟着笑了几下，脸上的笑纹儿就僵住了，慢慢地收了起来。
“说吧，”那人拿起桌上的烟盒儿在手里慢慢敲着。
没等楚天说话，老板娘已经把一盘拌三丁放在他面前。楚天拿起筷子连吃了三块儿生洋葱，捏起手边儿的酒杯一仰脖儿干了。
“最近咱们这儿好几户人家丢小孩儿你知道不？”楚天看着对面那人。
“这能不知道么？别说我还是干媒体的，现在这事儿离上新闻联播可就差一步。”
埋头捡油炸花生米吃的楚天停下来抬起头，“差哪一步？”
“这事儿上头怕影响不好，一直压着呢，啥时候手上一松劲儿就出去了。”
“要是能上新闻联播就好了，”楚天说着继续捡着拌三丁儿里的花生米吃，“上了央视的新闻，上头也就不得不重视了，我们可用的资源也多一些。”
对面那人帮楚天把酒满上，摇摇头，“上不了央视。”
“为什么？”
“为什么？”那人扭头看着墙上电视里的晚间新闻，“瞅见没，咱们省的一把手要往北京走了，临走前不能出事儿。”
楚天扭头看了一眼在电视里对着镜头侃侃而谈的那位，“这事儿不都已经出了嘛！”
“没捅到央视就不算，自个儿消化掉就好。”
“怎么消化啊？！”楚天说着把筷子一摔，“经费没有，技术支持不给，每天跟周边几个派出所的人在微信群里碰个头儿就算完了......哦，对了，上头为了查假酒的案子倒是给调了条警犬过来，这几天应该就到了，我跟老欧还琢磨着偷偷地拿这狗帮忙找找孩子。你就说吧王皓，搁你你上不上火？！”
王皓苦笑着也夹了一块儿生洋葱放进嘴里细细地嚼着，“谁不上火？天底下有不上火的工作吗？”
“话不能这么说，我跟你不一样，我当警察的，要是光把这事儿当份工作的话，哪还有替老百姓伸张正义的劲头儿啊？”
王皓使劲儿摇头，“这把你给神圣的，你看看我，记者，不也是帮老百姓说话的吗？我刚入职那会儿也是心气儿高啊，现在呢？还不是上头让说啥说啥。”
楚天重新拿起筷子，盯着那盘拌三丁儿发呆，“王皓啊，你发现没？”
“嗯？”
“丢的这几个孩子，都是小男孩。”
“嗯，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这几起案子给我的也是这个感觉——恋童癖。”
楚天举着筷子在盘子上面不停地转悠，眉头紧锁，“那天所儿里开会的时候我提了一嘴，老欧说咱们这种小地方不会有这种事儿。”
“小地方才最容易出这种事儿，大城市里监控到处都是，家长对孩子看得也紧，比较难下手。你再看看咱们儿，市区内可能还好一些，就你们所儿往东那一片儿，别说监控，好几条街晚上连个路灯都没有，”王皓越说越生气，“我之前写过一篇文章呼吁过这事儿，引起了一些舆论关注，但后来还是不了了之。”
“这事儿我有印象，好像是叫＜别让孩子行走在盲点里＞吧那篇文章，你写的啊？”
王皓点点头。
楚天苦笑着举杯跟王皓碰了一下，杯子送到嘴边又停下，叹了口气，“当时因为这篇文章我们所长开会的时候还生气来着，说这帮写字儿的一天到晚除了添乱啥事儿不干。”
王皓先楚天一步把酒干了，“说吧，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楚天看了看桌上，四个啤酒瓶子都空了，抬手又喊老板娘，“再来两......”
老板娘在吧台后面直摆手，“来不了啦，我们要关门儿了，下回再来喝吧！”
楚天跟王皓站在餐馆外头抽烟，老板娘在他们身后放下卷帘门。
听到哗啦啦的声音，王皓回头看了一眼，“哎，天儿，这种卷帘门，放下来之后里面有什么动静外面基本上是听不见的。”
楚天也回头看卷帘门，“啥意思？”
“小男孩儿平时都爱往网吧跑，咱们这片儿那几个网吧基本都是这种卷帘门，回头你也挨个儿看看去。”
“好方向！多谢！”楚天说着扔掉烟头儿跨上自行车朝漆黑的夜色里蹬去，头也不回，“案子要是破了我请你个贵的！”
“那你可得真带钱啊！别又让我......”
王皓话还没说完，楚天已经没影了，他扭头跨上电动车，插上钥匙拧开，把已经到嘴边儿的“买单”二字吐出来，掉头朝跟楚天相反的方向骑走了。
老板娘锁好卷帘门，起身发现上面贴着一张寻人启事，上头的照片里是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大大方方地冲着镜头笑。
“谁啊，怎么都贴人门上了？”
老板娘说着一把撕下那张启事，在手里团成一团往墙边儿一扔。
纸团滚到墙根儿下停住，有孩子脸的那部分露在外面，笑容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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